孤身在异国他乡求学,最怕的是暴力犯罪,其次就是生病。
就算只是最常见的流感,那也不好受啊。
头昏脑涨、眼冒金星……
连自己打车去医院都不一定做得到。
为了防止在外租房居住的国际交换生们遇到困难,学校里安排了一男一女两位老师专门提供帮助。
除此之外,还有学校组织的“交换生互助会”大群,每个人都必须加入。
不过清晓在那个群里一直有些格格不入。
因为她是从法国来的。
而群里的其他人大多来自英国、或者加拿大的英语区。
虽然人家表面上不会怎么样,但话里话外全是对法国人的阴阳怪气……
清晓才受不了这气呢。
干脆全屏蔽了,眼不见心不烦。
……
今天早上的时候,清晓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慕凯在喊她去上学。
不过她没有力气高声回应,只能小声地说了一句“你们先去吧”,也不知道慕凯同学有没有听见。
那时清晓还想着,也许自己撑一撑就能过去的。
只要多睡一会儿,一切都能好起来的。
可是自己这该死的病弱身体总是会变得越来越糟糕。
脑袋非常沉重,像是有一吨沾湿了的棉花被塞了进来。
胃里更是一片翻江倒海。
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,她虚弱地扶着墙壁回到了房间,拼命地翻找行李箱里的药品。
翻了半天,她那混沌的小脑袋才突然想起来,自己根本不知道需要什么药。
已经到了不得不对别人求助的时候了啊。
再怎么不想求助于他人,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继续倔强了。
她艰难地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,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下沉。
如果只能打给一个人,应该把电话打给谁呢?
真的到了生病发热、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,她又能够依靠谁呢?
她在这里无亲无故,朋友也很少。
找老师也许是最好的。
找同班同学帮忙可能也不错。
有许多人愿意展现他们“对外国人的友善”。
作秀一番之后,仿佛皆大欢喜。
也有许多人愿意对她“无条件地”伸出援手。
但其最终目的,却是要贪图她那娇小而惹人怜爱的身子。
毕竟世间没有无来由的爱与关怀。别人凭什么要帮你呢?
呜呜……
也许这就是现实的世界。
她是多么渴望那个温柔的家伙啊。
她幻想着她的贝哥哥,从遥远的天边骑着彩虹色的马儿朝她奔来,带着她离开这片病痛之海。
可是她喜欢的贝哥哥只是一个网络上的人。
从某一天之后,贝哥哥那个灰色的头像就再也没有亮过。
清晓的脑袋愈发沉重了。
她的意识越来越消沉,手指在无意义地摇晃。
不知道误触了什么地方,一通电话拨出去了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给了谁。
对面接起来的时候、她只听到了一个低沉稳健的男声。
“喂?什么事儿?”
背景里隐隐约约能听到运动会赛事成绩的播报声。
是她的房东,慕凯。
在清晓的印象里,慕凯同学是个虽然有点奇怪、但总体来说非常成熟靠谱的人。
一瞬间,清晓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。
深夜里煎蛋饼的他,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休息的他,还有与顾晨月同学进行着怪诞的情侣仪式的他。
他那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眼神中,从来没有展露对清晓的某种渴望。
然而清晓却觉得,自己总是麻烦这位房东,简直像是个整天渴望老父亲关怀的调皮小女儿。
唉,这回又要劳烦他了啊……
独立而又坚强的清晓一想到这里,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。
亏欠得多了,什么话也说不出口。
手机掉在了地上,滑到了床底下。
她笨拙地想要钻到里面去拿手机,然而脚底却滑了一下,扑通一声摔在了地板上。
疲惫的身体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。
她终于完全顶不住了,两眼一闭,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……
过了不知多久,清晓感觉自己滚烫的脸颊正在被一双凉凉的大手轻轻拍击着。
“别睡了!”
“别死在我家地板上,特么的以后房子都租不出去了。”
一听就是慕凯的声音。
清晓忽然有点想笑。
但身体太累了,笑不出来。
慕凯的嘴里说着好狠的话语。
动作却十分轻柔。
他把清晓抱到了床上,把一支体温计塞到了她的腋下,帮她夹住。
又取来了藿香正气胶囊,用水喂她服下。
她听到慕凯打了好几个电话,似乎是在帮她跟班主任说明情况、然后又在和司机联系。
一会儿之后,慕凯就走回了房间,把她整个抱了起来。
天旋地转。
清晓迷糊地听见了汽车的声音,还有喇叭的声响。
医院离这里不算太远,她在车上却感觉自己像是度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。
她的小脑袋枕在慕凯的大腿上,好让自己舒服一些。
这种行为明显没有征询慕凯的意见,但他什么也没说。
……
到医院的时候,清晓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,已经能够自己走两步了。
但她完全不敢想象,发热到如此稀里糊涂的程度之后,如果自己一个人来看病、会发生些什么。
长这么大,从来没有自己看过病,更别说是在异国他乡看病了。
也许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整个医院里到处乱撞。
可现在慕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,帮她办完了所有的手续,带着昏沉的她做完了血常规、做了皮试,又去配了输液要用的药水。
输液室里的椅子都是金属做的,冰冰凉凉,坐起来很不舒服。
慕凯眉头一皱,又去和护士长交涉了一通。
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,把清晓安排到了里屋的靠窗床位上。
在这里输液的话,可以躺着睡一会儿,比坐在椅子上舒服多了。
清晓感觉自己什么也不用做、什么也不用想……只需要听他的安排就行了。
似乎只要有坚实可靠的他在身边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这种天降救星般的感觉,让她简直有点想哭。
而慕凯此时疲惫地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,头发乱作一团也没心情梳理了。
他拿出手机,点了小米南瓜粥的外卖,要求送进医院一楼的输液室。
“以后你自己要点外卖的话,就找一些品质好的连锁店。”慕凯说,“别点那些不干净的小店了,知道了吗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清晓怯怯地说。
她低着头,脸颊红红的,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害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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